重返劈柴胡同
2009年12月29日
我抚摸着劈柴胡同剩下的最后一块古老的砖石,它被丢在胡同口上,擦去敷在表面的灰尘,可以看到精工细雕的几只凤凰和几朵梅花。我抬头去找去年那幢削掉了一半的小房子,那里已经变成两栋九层高的高档住宅楼。小房子的主人也早失去了踪影,他可能正牵着他小女儿的手走在远郊那个火葬场附近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上。
劈柴胡同的牌子已找不见了,据说是前两天刚刚摘下来的,胡同的形状也跟着完全消失了。从此,古老的京城又将丧失掉一段记忆,谁也不会再停住脚步打听“劈柴”两字的来龙去脉,谁也不会再知道曾经深藏在这条胡同每一座四合院里的故事。石头没有了,人没有了,门钹没有了,壁虎没有了,蝴蝶花儿没有了,落在地下的柿子也没有了。四周围再也没有一点生命了。
从劈柴胡同出来,看到的不单是它一条胡同消失了,毗邻的一大片都突然间隐去了痕迹。凭着印象和对空间的感觉边走边回想它们原来的位置:这是榆钱胡同, 一进去头一个门里有棵非常茂盛的枣树,院里人一打枣邻居的孩子们便哄到墙外去捡那些劈里啪啦掉下来的脆枣。这是锁链胡同,细窄窄的,路过时总闻着一股清香的豆浆味儿。那是沈篦子胡同,路北第四个门里嵌着一块非常大的木雕,据说是从前皇帝手下的一个工匠专门给一位大官特制的,胡同的名字源于嘉靖初期做工最精致的梳头篦子,一下放到里面便听得到四百多年前叫卖篦子的声音。那边是石虎胡同,入秋以后总有一堆人蹲在那里斗蟋蟀,京城人玩了近千年也没玩腻的游戏。再走几步是背荫胡同,珍妃曾在那里学过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