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里：老天桥开出“海上花”

 

 

虽然泰安里时过境迁，早已面目全非，但在蛛丝马迹中仍不难发现这一地区建筑的一脉相承。向东经香厂路至留学路，街边两层的商住楼较之北城的胡同明显高瘦不少，即便后世拆改，也难以磨灭当年的海派风格。经过转角处一个上书“南味”字样的旧日点心铺，向西至华严路、万明路，则是华康里。这两处里弄和泰安里一样中西合璧、南北交融，只是来自北京本土的因素在这里占了上风，海派味道远不如泰安里罢了。但据记载，这几处里弄式建筑当年都是演艺界人士十分钟爱的寓所。这就要从清末民初的“新市区运动”说起了。

 

《辛丑条约》签订后，慈禧老佛爷下定了向西方学习的决心，市政建设正是她新政的一部分。本来传统文化娱乐中心厂甸是这一计划首选，但那里动迁成本太高，于是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就落到了当时荒凉的天桥地区。没过几年，清政府垮台，但北洋政府却把这里的市政新政发扬光大为“新市区运动”，虎坊桥、珠市口、天桥、先农坛之间的区域都成了这一运动的实验区。

 

家住华康里的77岁高龄的钱善会老人告诉我们，“小时候全北京城有人行道和马路牙子的地方，一是长安街，二就是这一地区了。那时街口还有棒棒糖形状的钟表立在便道上，供人对时用。直到90年代大修之前，马路还有‘1917’字样的铸铁大井盖。”

 

 

直到1928年首都南迁，新市区建设终止。这方圆一平方公里的地盘内涌现了诸多北京第一。第一座shopping mall、第一座屋顶花园、第一座女子戏院，第一座专演国外大片的电影院，还有只比北京饭店晚了一年多的电梯。这已经不存在的大部分“第一”往往都与“新世界”这个名字有关。当年军阀陈光远在混战中发了大财，而他最得宠的五姨太一手策划，在万明路永安路口东北角建起了五层楼的游艺场，因模仿上海大世界而建，命名为新世界，为当时南城最高建筑。而海军出身的陈光远要求工程师把大楼设计成海轮船模样的外形，“我的船就要向钱（前）开，我就要钱”。因为可以提供那个时代几乎所有的餐饮娱乐消费需求，从1918年正月初一开业，新世界就没断过财源滚滚，结果不得不请巡警来控制游人数量。

 

天桥广场那西洋风格的四面钟可谓这一地区尽人皆知的标志景观，也难怪，那饱满的大窗状如巨大的铁锚，打珠市口就能瞧见。但鲜为人知的是，这座四面钟原本不在这一模范新市区的东口，而在西口。当初立在那儿的缘由，竟与一段民国“暗战”故事有关。

 

原来，另一位海军军阀李准，欲与新世界分庭抗礼，在对面修起了城南游艺园，园子大门外捎带着修了状如铁锚的四面钟。言外之意不言自明：我要用这只铁锚，拴住你这大船的生意，使它不能向钱（前）开。暗战归暗战，城南游艺园也有自己的绝活，那就是全北京独一无二的魔术场，还有第一家广东菜馆味根园。而这两样，正是张恨水笔下《春明外史》主人公杨杏元的最爱。

 

今天，城南游艺园变成了友谊医院的现代化住院大楼。而新世界的旧址上，分别坐落着居民楼、宾馆，还有张一元德云社的仿古建筑。虽然宫阙万间都做了土，但风流却没有全被雨打风吹去。当年这里诸多的北京第一中， 硕果仅存的是第一家咖啡馆，如今还是咖啡馆，名叫“老北京1918”。而第一家现代化公益医院仁民医院如今已成宣武中医医院，只有旧日的院门和附属耳房还有当年“仁民”的影子，“新市区”里藏着的繁华梦，也许只有这两位老伙计还记得究竟是怎样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