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蕴雍和宫 是寺却不叫寺

2012年02月07日

　　看得见的雍和宫很美，看不见的雍和宫更美。

　　北京现存王府约40多个，像雍和宫这样变行宫，变影堂（雍正停柩）、变龙池（乾隆诞生）、变寺庙，变来变去的并不多。

　　较为知名的王府，如地处西城区大木仓胡同的郑亲王府，曾是清代开国功臣济尔哈朗的府邸，建于清军进关之初的17世纪初，此后历代王公大臣接续并修缮、扩建，任凭岁月变迁，其王府本色不改；

　　位于什刹海后海北岸边的醇亲王府，曾是清初康熙年间大学士明珠及其子嗣纳兰性德的宅第，后为光绪十三年（1888年）赐给道光皇帝第七子、醇亲王奕譞的府邸，再后为宋庆龄故居，其历史沿革中府邸的身份也始终不变；

　　前海西街上的恭王府也一样，作为北京保存最完整的清代王府，曾是乾隆宠臣、大学士和珅的宅第，后由咸丰皇帝赐予其六弟——恭亲王奕訢，光绪二十四年奕訢去世后改由其孙溥伟继承爵位，其王府依然是王府……

　　惟有雍和宫多面，300多年间除了养育龙凤、供奉佛祖、珍藏典籍、培育高僧以及接待善男信女以外，它还参与国是，见证国威，就连逢年过节为平民百姓舍粥这样的事也精心去做，大有草根情结在心怀。

　　是寺庙，也是国家版图的明证

　　每一座古建筑都是有生命气息的历史，或是有历史气息的生命。行走在雍和宫的寺院内，在一座座宏伟殿堂里驻足，不为焚香拜佛，只想膜拜生命，不是特指的哪一个生命，而是所有的生灵。

　　不知不觉已踏过辇道，昔日的龙车凤辇之路成为今天的大众走廊。进入昭泰门，便是天王殿院。两旁的鼓楼、钟楼、东碑亭、西碑亭皆有可观，尤其是刻有满、汉、藏、蒙四种文字的乾隆御笔《雍和宫碑文》，其文物价值很高。但前面的雍和门（名为门，实为殿，即天王殿）中的牌匾更加诱人。

　　牌匾上书写四字“现妙明心”，钤有“乾隆玉笔之宝”印章。乾隆皇帝题字太多太滥，“玉笔之宝”便有扫帚之俗的嫌疑。真正的书法家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黄庭坚之流非玉笔却字字如玉，这当然是题外话。

　　叶先生对“现妙明心”的解释是：明心见性。

　　“六根清净乃见性情，眼为视根，耳为听根，鼻为嗅根，舌为味根，身为触根，意为慧根。换一个说法，就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感觉。只有洗涤这六根，使其清净无染，人才能活得自在。做自在人，就是明心见性，也就是现妙明心的意思。‘现妙’也可以认为是在当下接受佛的恩惠，‘明’是聪明、有慧根的意思，‘心’中明了，有智慧，就会得福。

　　“汉传佛教有‘六根清净’说，藏传佛教则讲究‘六字真言’。喇嘛教的历史可追溯到公元7世纪的松赞干布时期。当时王室就流行夜间燃灯，白天以金水和绿松石供奉佛祖。在雍和宫大殿内外的横梁上有用贴金字书写的观音咒（又叫大明咒）：

　　‘唵、嘛、呢、叭、咪、吽’。

　　“关于这‘六字真言’的解释多多。‘唵’指佛之身心，‘嘛呢’指如意宝珠，‘叭咪’指清白莲花，指‘吽’祈望成功。也有说‘唵’是白色，意为智慧除傲慢心；‘嘛’是绿色，意为慈悲除嫉妒心；‘呢’是黄色，意为善念除贪婪心；‘叭’是蓝色，意为快乐除痴妄心；‘咪’是红色，意为满足除吝啬心；‘吽’是黑色，意为怜悯除嗔怒心。”

　　行至雍和门殿后，见一重檐碑亭，高约6米，宽约1米5的方碑，镌刻有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乾隆82岁高龄时撰写的文章《喇嘛说》，还是满、汉、藏、蒙四体文字同书。落款处钤有“八徵耄念之宝”与“自强不息”之印。其汉字碑文，为乾隆御笔工整楷书。历史学家将此文视为奠定“活佛转世，金瓶掣签”制度的重要文献，称之为“安藏辑藩，定国家清平之基”的珍贵文本。

　　真乃一篇奇文，笔调慷慨，语露锋芒，条分缕析，意气恢弘，颇显康乾盛世时的一代帝王横绝八方、睥睨天下的威仪：

　　“佛法始自天竺，东流而至西番。其番僧又相传称为喇嘛。喇嘛之字汉书不载，元明史中，或讹书为刺马。予细思其义，盖西番语谓上曰喇，谓无曰嘛，喇嘛者谓无上，即汉语称僧为上人之意耳。喇嘛又称黄教，盖自西番高僧帕克巴，始盛于元，沿及于明，封帝师国师者皆有之。我朝唯康熙年间，祗封一章嘉国师，相袭至今。其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之号，不过沿元明之旧，换其袭敕耳……

　　去岁廓尔喀（今尼泊尔）之听沙玛尔巴之语，劫掠藏地，已其明验，虽兴兵进剿，彼即畏罪请降，藏地以安。然转生之呼必勒罕，出于一族，是乃为私。佛岂有私？故不可不禁。兹予制一金瓶，送往西藏，于凡转世之呼必勒罕，众所举数人，各书其名置瓶中，掣签以定，虽不能尽去其弊，较之从前，一人之授意者，或略公矣……去转生一族之私，合内外蒙古之愿。当耄近归政之年复成此事，安藏辑藩，定国家清平之基于永久，予幸在兹，予敬益在兹矣。”

　　《喇嘛说》成文，事出有因。

　　1788年至1792年的4年间，乾隆皇帝两次派大将军福康安率清军入藏，驱逐侵犯后藏（拉萨及山南地区称为“前藏”，日喀则地区称为“后藏”）、抢掠扎什伦布寺的廓尔喀军队，两次捍卫国家疆土的战争都大获全胜。显然，朝廷的驻藏大臣（康熙四十八年、即1709年清廷就派有驻藏大臣）对宗教事务管理不善，以及“活佛转世、私相指认、率出一族”的利益冲突导致政局裂痕，都是诱发外部侵略的原因。

　　叶联成先生将“金瓶掣签”比喻为多少带有一点儿民主性质的差额选举，比喻贴切。只是乾隆皇帝的这一革新之法，虽然革除了活佛转世多出于名门贵族和同一家族的弊端，但却丝毫没有触及封建中央集权的皇帝本人以及王公们同样是“出于名门贵族和同一家族”的更大、更高端的社会弊端。看来“出于一族，是乃为私”的锐见，只是针对别人而说的，在乾隆皇帝的逻辑中，真理是向外的，向内不起作用。

　　但不管怎么说，《喇嘛说》一文是有力的证据，雍和宫不朽的碑刻是证据，证明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神圣的领土，是中国版图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