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城墙几段情?
2013年05月14日
惜城楼
东南角楼侥幸存
1439年,明英宗为了加强城垣防卫,在北京内城四隅分别建了一座角楼,角楼高大坚固、视野开阔、易守难攻。由于防御效果甚好,嘉靖三十二年,外城又建起了4座角楼。角楼曾经守望着北京城,而我们却没能守住角楼,如今北京城内就仅存眼前这一座东南角楼。
角楼又称箭楼,高约30米,三面设箭窗,合计144孔。这雄伟而凝重的气势,仿佛征战多年的老将,虽已年暮,英姿仍不减当年。袁崇焕就曾在此率领士兵,通过箭窗将火炮和利箭射向入侵的清兵。他足智多谋,骁勇善战,部下亦铁心跟随,故屡战屡胜。但一代名将终遭反间,最后被处死于西市。
此时,一座高高的拱门拦在面前,可是东便门?
门边的值班大叔摆摆手:“东便门早没了,这是券洞。北洋政府1915年修建京师环城铁路,打通了角楼的城墙,拆除了一座墩台,建成这八米多高,九米余宽的券洞。”
登上角楼的马道,耳边竟然响起轰隆隆的火车声。顿时颇感好奇,难道是环城铁路的火车?
匆忙跑上角楼,俯身一看,一列蓝白相间的客车向着北京站驶去,车窗前探头张望的旅客和我一样,望着幸存的角楼出神。正是,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窗”前看你。——是啊,东便门早已作古,铁路亦不见踪影,这北京城唯一保存下来的角楼就成了往日记忆的见证者。
林徽因在《平郊建筑杂录》里写道:“无论哪一个巍峨的古城楼,或一角倾颓的殿基的灵魂里,无形中都在诉说乃至歌唱时间上漫不可信的变迁……”她的丈夫梁思成,为了保住北京城古建筑,1950年和陈占祥提出北京城建设的“梁陈方案”,把北京老城区规划成一个全长39.73公里的环城公园,它将会是世界上最特殊的公园之一。然而计划没有实施。上世纪60年代末,在大规模城市建设中,城门与城墙大多消失了踪影。建筑大师张开济先生为此潸然泪下,他回忆自己曾作为南京中央大学建筑系学生,第一次到北京实习考察的情境:“火车快到车站时,宏伟的东南角楼进入我的眼帘,角楼上面是碧蓝的天空,下面是城墙和城楼,一队骆驼正缓缓行进,真是好一派北国风光啊!到了北京后,看到这么多美不胜收的文物古迹,我一下傻了,才头一次晓得我们中国有多么伟大。”
捐城砖
至今不辍马大爷
一路沿城墙走来,只见得墙的一个侧面,此刻登上城墙,我可算理解了何为“固若金汤”,何为“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卫民”。
墙台上铺子的老板娘告诉我:“墙高约11米,基宽约18米,顶宽约15米。瞧这台面跟大马路似的,在八国联军用炮火轰炸之前,从来没给攻倒过!”
从仰望的姿态换成平视城墙,发现她还有别样的一面:城墙中部黄土充填,两边灰砖加固,黄土上冒出葱葱嫩草,远远望去好似一条绿绸飘动。细看身边的墙砖,比起墙角那些经历数百年风雨侵蚀而自然风化的旧砖显得新多了,但新旧浑然并不突兀,这得归功于“全面保护、修旧如旧”的修缮思路。
工作人员李俊说,2001年施工前,这段城墙已是古旧残破。城墙要修,但绝不能让她成为不伦不类的古迹,于是决定收集散落在民间的城砖。
重修的城墙上就有马大爷捐的好多块砖。马大爷家住城南,2001年号召捐砖时,他就给角楼管理处打电话,说要把他当年在拆墙运动中保留的6块砖捐出去。打那以后,他就好上捐砖这口儿,知道哪儿有拆迁就蹬上自行车到工地转悠,搜罗古砖,再往管理处送。
“2006、2007这两年为了迎奥运,地方拆得多,砖也就搜得多,这几年少了。”大爷六十好几,身体却很硬朗。这不,前两天他又蹬着自行车,驮着两块古砖来了。算来,马大爷至今已经连续无偿捐城砖长达12年。这回,砖打哪儿来,他嘿嘿一笑,还不告诉我们。
不断捐砖的市民不止马大爷一位,到底有多少砖是市民捐的呢?截至2001年底,北京市文物古建工程公司统计收到市民捐砖12万块,近年又有说是40万块。最终我没找到确切数据,但收古砖的故事可听李俊讲了不少。市民捐砖热情高,三天两头就有人打电话,北五环、南四环,他跟司机开了卡车就去。但也遇到不少尴尬:有时候电话里叫去了,一看根本不是古砖;古砖有了,但零星隐没在一堆废墟中,让人无从下手;或者古砖还杵在人家屋墙之上。
无论如何,北京市民希望这老城墙能重新修起来,一块古砖就是一份心意。有人说,重建比建设伟大,其实不拆最伟大。现在重新恢复我们故有的东西,是寻回过去。回望这段1.5公里的老城墙,从雄伟到残破,再从残破到重修,经历风雨,几番悲喜,也就更显古老。别小看这份古老,它可是老北京的底蕴,可是近六百年的底气。(刘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