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院胡同与胡同东口
2015年11月21日
北京的十里长安街的南面,也就是在西单路口的西南角上有一个佟麟阁路,佟麟阁路为一条南北方向的小型主干路,而察院胡同就在佟麟阁路的北端。我多年前从这儿经过,只知道这儿有一个叫察院胡同的名字而已,万万没有想过它会与我有什么联系。
去年的夏天与几位朋友走进这条胡同的3号、28号才从此注意上了它的存在,也从此再也没有放下过它。
去年夏天的3 号院,是一座刚刚整修过的小型四合院,好像有五间北房,三间西房三间南房。据主人讲这次整修他们花了近四十万。看得出来主人一方面为它自豪,一方面又有一种隐隐的担心。担心它不久于世的命运。
出得3号向西就是28号院,那时我们朋友中的一位女士与28号的主人认识,于是我们得以顺利进入院内。这是一个小型的不太像中式四合院的小院,也许因为像主人说的,这个院子原来与其西边的院子原是一体的,后来分开,这样使它的布局受到了影响,所以它呈现的是一长条状,进入民国时期的西洋式门楼就是一个小过厅,穿过过厅就是前院,前院有一柿树,柿树后为三间高大的正房。正房后另有两间与之相接。穿过正房或经过正房的西侧都可到小后院,后院有一中年枣树与三间南房。
当我们走到正房门前时就见到一位老奶奶站在正房五层高的台阶上,她一只手用力地支持着一根拐杖,另一只手向上抬一下,再抬一下表示欢迎。从相貌上看老人慈祥、安然,因为怕老人累着,我们几个人就到了后院与她的儿子顾先生聊天,顾先生也有六十多岁了。他微微谢顶,个子不高有些发福。聊天中才得知,顾先生正在为这所院子生气,也在打官司中,他说:是他们(指其院落西侧的高楼工地)将我们的房子震裂了,现在我要个说法,不然要拆我的房子时还要说我的房子是老化自然裂的缝,但是我们却输了官司,因为人家说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房子的裂缝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此时他的母亲也通过正房的后门向后院张望。于是我们走上前去与她聊天。一聊才知道老人是原燕京大学毕业,当时的校长是司徒雷登。老人对我们讲了她这些年的不正常一些的经历,如人情无常,世事炎凉。像世事炎凉这种事情从一个93岁的老人嘴里说出来就觉得份量沉沉。
我们扶着老人到了她的正房也就是会客室与她的书房。这才看到老人还要每天写一幅毛笔字或画一幅画。几十年下来其功力也就相当苍老。老人稳坐,头向后微仰,可以看出她完全进入了自己那漫长的岁月当中。
上个月,经过28号时,只看了一眼大门,直觉告诉我:这个院子要发生什么事情或已经发生。走近大门透过门缝向里看时才发现过厅的位置放着一大堆家具。沙发的腿朝上扔在院子里。我叫了几声,没人回答。后来又知道,过了十几天顾先生与拆迁办的人吵了一架,但他们搬到了什么地方,老人家怎样了,就无从得知了。
今天再次来到这条胡同,先看到他的家,大门紧闭上锁。
于是又来到胡同东口,想看一下3号并从这儿走进去。但是在原胡同口南侧有一个帖了大片报纸的房子,内容为“老板不知情,饭馆被强拆”我向里望了一眼,见几个年轻人在打牌。房子的顶部已经塌陷。于是再向南走十多米,只见一个大工地,过大工地向西走,才知道这不是察院胡同,而是文华胡同了,于是想到这个大工地就只能是察院胡同了,于是想拍一下,大工地的保安跑过来,他一方面阻止一方面笑着说:“察院胡同没了。”我说:“没了,在什么位置啊?”他指看几棵树说:“就是那一排树啊。”
于是再一次来到被拆的饭馆,问他们,一个伙计告诉我他们饭馆边上就是察院胡同东口。此时一辆运土的大车(好像叫太脱拉)堵在胡同口。于是进入饭馆,拍了他们的房子,并在他们的帮助下进入饭馆的后院,拍了他们被拆的惨状。在我的右前方就是3号院的残存的北房。此时真是人去也,房空也,只有一股风从地上吹起几片树叶子。
饭馆的位置是佟麟阁路11号,我问主人是什么地方人?这房子与他有什么关系?这房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准备怎么办等等。
他说他是山东梁山人,他是与北京西城区粮食局的万方公司订了一个租房合同,而在之后他自己办了执照,开了饭馆。前十几天拆除时,拆迁公司在他们不在家时就将他的门窗拆了卖了废品。空调、桌椅、一应家具扔在了门外。他接到电话赶紧来到北京。找人家时,人家说他不是房主,拆迁的补偿已经给了万方,但他的经营损失谁来管呢?没人回答。他对我说:“我可以请你吃饭,你看有什么办法。”我说:“我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是一直在关注这方面。”我说你不要指望一个报纸说了几句话,一个网说了几句话就起什么作用。你可能也要走上一条许多人望而生畏的道路了——诉讼。”说这话时,我觉得十分的对不住他。但是一定要让他明白,多因一果的关系,而不是将所有希望放在任何别的人身上。尽管就是放在自己身上也不可靠。
告别这位饭馆老板,刚向南走了三十米,就见到了另一幕:三个北京胡同中的男人围坐在另一个大工地的出入口,中间放一小桌,上面又是酒又是菜。一个胖警官站在边上也没有办法的样子。一问才知道,这个工地一直工作到晚上12点多不停工,他们的家就住在边上,他们找了几次工地,但没人理他们,于是一怒之下坐在了工地门口,让那些庞大的车辆门停了下来,工地的工人们也就一边休息一边等着谈判的结果。几个北京男人中的一个说:我就是他妈的无业游民,我就是小市民,我就是没文化,我懂的不许扰民的法,可是你们不懂。今天看谁怕谁,看谁耐的过谁。他说了近五分钟,说完了他问我:“老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今天你只要走到任何一个城市,你向四周望一下,你肯定可以见到吊车,而且有时不只一个,我见到最多的一次是三十七个。大变革的时代,老百姓们的命运像面团一样被揉来揉去。而所有人的心态也是过了今天再说,而明天,明天只要多挣钱及怎样挣更多的钱。这让我有一种感觉,我们生活在一个怪怪的漩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