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西口儿
2012年02月22日
人们常说:开门七件事儿,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七件事儿的头一件——柴,就得靠这个生火,取暖做饭都少不了。早年间北京城里人们早晨起来纷纷捅炉子、劈柴、撮煤,笼火烧水做饭。那时的气温比如今低得多,特别是一入冬,家家户户屋里必须有煤火炉子取暖。
一清早儿,大人孩子就屋里屋外地忙活。特别是大杂院家家要笼火,院子又窄,有的干脆就挪腾到院外。一到此时,胡同街巷到处蹿火苗起黑烟,弄得大人是两手黢黑,两眼发红流泪。这一幕,是我自小无数次经历过的。
细细盘算,京城里百姓生火用煤,经历了支锅垒灶烧木(劈)柴,烧块煤,烧煤球,烧蜂窝煤这样一个转变过程。所以至今,老人们仍然念及垒砌灶台烧柴火,贴玉米饼子的口味。常言道:“乡土柴火大铁锅做饭,有味养人啊!”
儿时,我住的是一个两进院落。前院,有一户人家多年以来就从木器厂托回锯末,搭砖砌灶烧锯末。要说京城烧煤,多源于京西门头沟一带。做煤炭生意的煤老板雇用骆驼队或是牛马大车,向城墙外的煤场(栈)运煤,并招人制作煤球销售。说到烧块煤,则有一种产自大同或下花园山沟的煤,老北京称它“硬煤”,便宜,可是火力不旺,百姓们不待见,多数人家还是买煤球,买蜂窝煤。这样一说,就要提及离家不到二百米的顺德馆煤铺。
人们都喜欢这么叫它,实际上这煤铺应该叫前青厂煤场。之所以叫顺德馆,是因为此地在明代建有海波寺,解放后改做海柏胡同16号院,即顺德会馆所在地。此间,有清代浙江秀才朱彝尊居住过,留下了“紫藤、书屋、木凉亭”的传说佳话。因为这家煤场紧邻顺德馆,街坊四邻也就这样叫顺了嘴儿。
记得那时,煤场的人每个月都会走街串巷入户登记各户用煤的需求量,每次送煤上门都能解决个把月的烧火用煤。那时经常在胡同街巷里遇到送煤的师傅,费力地蹬着装满煤的三轮车。
如果没有遇到登记或是烧大发了(过头的意思),那就只能自个去煤场买煤。你看吧,买煤的路上有人推着自家留存的竹片婴儿车;有的拉着自制的轴承车——一块木板有四个轴承,曾经十分流行,再放上一个破筐;还有人骑着自行车,后车架子绑扎个木箱子或纸箱子;没有这些的,干脆就是一条扁担两只水筲(水桶),自己往回挑,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油毡棚紧邻的是压制蜂窝煤和煤球的机器,里面干活儿的师傅口罩帽子、衣裳鞋子被涂染着黑煤粉,只有部分眼球还算是白的。北边是传达室,南边临街的房子玻璃窗户留了一个活动窗口。窗下一张方木桌、一把算盘、纸笔和一摞摞找零的钢镚儿。墙外则挂着一个销售价目的牌子,其上一清二楚地写上蜂窝煤、煤球、煤块、引炭、劈柴和炉瓦、搪炉灰的价格。
买煤在窗口交了钱,收费的师傅就将捆绑成一对的竹片牌儿,一个交给你,另一个留存记账。竹片牌子上用红漆写着煤的数量,其中一个打着小孔系有一条小线。随后你推着或拉着车来到棚库前,那里的师傅收取了牌子后就赶忙给你装煤。他一边“倒煤”,一边大声叨唠着,好让你听清楚装煤数量。
前青厂煤场地面低于马路,装好了煤后师傅会主动帮助推车。遇到不小心摔碎了蜂窝煤,师傅们会将碎煤扔回煤堆,再帮着换回成块的。这点点滴滴的小事儿,是那时为百姓服务童叟无欺的朴实写照。
我也在放学的路上亲眼看到送煤的师傅赶上了下雨,苫布遮不住一车煤。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脱掉身上的雨衣,盖在蜂窝煤上。想到那一年四季无冬历夏蹬车送煤和风吹雪打热心为你服务的师傅,那真是“弄得一人黑,换回千家暖啊。”
早先没有机器摇煤球,还要靠手摇的时候,我还曾经饶有兴趣地看过“摇煤球”师傅干活。
一般他们备用两把切把(剁子),木把,一把头上有半米多长厚铁板,另一把也有但要宽一些。出门干活时,一头挑着两个大小孔眼儿不同的荆条筛子;另一头挑着铁锹和一个瓦盆——这是吃这碗饭的全部家当。每日里,他们走街串巷一边走一边吆喝:“摇——煤球嘞。”
开始干活了——将煤粉掺上黄土,便开始添水、和煤。在平整的地面先撒上细煤末铺开煤泥,而后就使用切把先横条再竖条地切出方块煤饼,待晾干。只见,荆条筛子里均匀地撒上细煤末垫着瓦盆,再将切出宽厚大小的煤块铲进摇煤球的荆条筛子里。剩下的就是抡开膀子,摇啊摇,摇啊摇,摇煤球。然后,把一个个煤球晾晒在太阳地上自然干燥,这绝对是凭着一把子力气的营生。我为什么如此了解这个活计儿呢?我家后院出租的北屋住着的张大爷,哥俩儿就都是地道定兴人摇煤球的。
煤球、柴火,最终点燃了火焰,也点燃了希望。所以老北京人过日子,图个红红火火,社会讲究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是吉利话儿,也是企盼吉祥之言。总之,文明行走到今天,家家使用天然气、煤气或是电磁炉、电炊具烧水做饭洗澡,既快捷又干净,是社会文明的象征。一句话,北京城里的人享清福,过日子电气化是社会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