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 走马灯 气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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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闹花灯,讲究的是一个“闹”字--缤纷的灯光幻影里,有中国传统的文化,包括审美、性情、志趣、祈愿与民俗诸多方面,众多的灯汇聚一起,就是一个小百科全书呢。
正月十五元宵节看灯,曾经是春节节目单上必不可少的一个重要节目。老北京人,一般管这叫做“逛灯市”,或者叫做“闹花灯”,也有叫做“踏灯节”的,民国竹枝词里就有“银烛影中明月下,相逢俱是踏灯人。”无论是一个“逛”字,还是一个“闹”字,或“踏”字,都体现了那时灯节的张扬。那劲头儿,就类似西方的狂欢吧?
清末民初,随着前门一带商业、交通和娱乐业的繁荣,灯市从城里的灯市口等地,转移到了前门和琉璃厂一带。清竹枝词里,“细马轻车巷陌腾,好春又是一番增,今宵闲煞团圆月,多少游人只看灯。”说的是那时候的盛况。小时候,我家住前门楼子东边的西打磨厂胡同,元宵节之夜,也是灯火热烈的地方之一。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曾经住过的这条老街,还看见我们大院大门口房檐上挂灯的铁钩子。顺着老街望去,一排院子深灰色鱼鳞瓦的房檐下,一溜儿生锈的铁钩子,间隔半米左右排列在那儿,弯弯翘着老式古朴的造型。一个多世纪过去了,它们依然还在,诉说着昔日的灯火辉煌。
我佩服中国人的智慧,简单的一盏盏灯,在我们的手里,可以变化万千,展现着丰富无穷的想象。《京都风物志》中,曾经有过这样对上元灯的记载:“其灯有大小、高矮、长短、方圆等式,有纱纸、琉璃、羊角、西洋之别,其绘人物,则列国、三国、西游、水浒、志异等图,花卉则兰菊、玫瑰、萱、竹、牡丹,禽兽则鸾凤、龙、虎以至马牛猫犬与鱼虾虫蚁等图,无不颜色鲜美,妙态纯真,品目殊多。”在这里,人们已是看灯不是灯,有着更多象征的意义和美好祈愿在灯里面了。
那时候,除了大栅栏里火宝塔那样巨型的彩灯,和廊坊头条口谦祥益那样有钱的商铺外悬挂的富丽堂皇的宫灯之外,一般看见的,更多的是走马灯和一种叫做“气死风”的灯。
民国竹枝词云:“剪纸为轮制造精,飞绕人间不夜城,儿童更爱团团转,车驰马骤却无声。”写的便是最常见的走马灯。《燕京岁时记》里说:“走马灯,剪纸为轮,以烛嘘之,则车驰马骤,团团不休。”靠的主要是灯里面有一柄用铁丝绑着可以转动的纸伞,蜡烛点燃后造成的冷热空气的流动,让灯上的各种画面转动了起来。走马灯,有大有小,小的有四面,大的有九面和十二面。大者灯的四周可以工笔细描画着西厢红楼西游东周,如旋转舞台,成为连贯的一出戏,只可抬头观赏;小者则可以提着满街跑。
对于“气死风”,民国竹枝词也有记述:“一路两旁竟是灯,白蜡却居细纱中,任凭风吹偏不灭,原来它要气死风。”其实,这只是一种简单的圆形提灯。说它“气死风”,是因为你提着它怎么跑,风也吹不灭。当然,这是夸张,竹枝词里说的细纱灯也相当好。但大多为纸做的灯笼而已,跑不了多久,里面的蜡一歪,灯笼就着了。不过,这种“气死风”物美价廉,有各种图案和造型,其中金鱼灯最受老幼的欢迎,老人图它个年年有余的吉利,孩子则图它好看玩着痛快。
记得小时候,家里生活拮据,即使再便宜的“气死风”灯,我也只有看的份儿,便只好用彩纸自己糊个简单的灯笼,在里面插上支红蜡烛,拎着它满院子满街的跑。我儿子小的时候,我也曾经如法炮制,帮助他用彩纸和竹批儿绑铁丝做过这样的纸灯笼,他照样提着满院子疯跑,一直到灯笼里的蜡烛歪倒,把灯笼点着为止,跑回家冲我喊道:“爸,再给我糊个灯笼吧!”我对他说:“等明年这时候吧。”孩子的游戏,才依依不舍算是结束,正月十五的灯节,连同春节,也才一起到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