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怎么个土法？

　　我走下公交车，迈步走进村北口即走进了土城（北城门遗址）。

　　同一座城有三个名称，恰如人的曾用名、学名、乳名。位于昌平城区西南十五里的马池口镇土城村，曾经称作军都故城、古城、土城。

古城北城门的残城墙

　　《光绪昌平州志》记载：“军都故城一统志：在昌平州西十七里。汉置县，后魏置东燕州及昌平县于此……”军都城因军都山和军都陉得名。其始建于战国末期，为军都县治所。北魏时，撤军都县，昌平县治所迁入军都城。唐朝时，昌平县治所从土城迁到白浮图城（今旧县），土城荒废。明朝时，昌平县治所又从白浮图城迁到永安城（原州城，今昌平城区）。辽金时期，土城先后两次重修。辽国萧太后见土城周边水丰草美，于是派人在城内养马，于城外放牧。前些年，村民在挖房基、菜窖时，曾出土了一堆堆的马骨头。明代之后，土城再度荒废，开始有百姓迁入而成村，时称古城。称古城似乎文雅些许，叫土城亦觉得亲切。时至今日，行政村名为土城，周边地区仍有人称其古城，笔者亦在其列。

　　土城墙的建造做法是：在预定的墙体两侧立起夹板，中间用绳连接，放入黏土，用木夯或者石硪砸实；再放入黏土，复用木夯、石硪砸实。如此反复，夯土层层叠叠，一直达到预定高度。

　　77岁的董明金老人说：“我家原来住在北城门以里，现在住的位置是西城外。在我家房前看到的就是西南段城墙。”老人健谈又热情，向我一一介绍了土城旧貌及风土人情。这些口述资料对于研究土城历史颇有参考价值，远比史料记载要通俗易懂。

　　土城坐北朝南，城廓为长方形，南北长540米，东西宽372米；一条大街贯通南北，街东街西胡同纵横。北面的村口即在原来的北城门处。其南侧曾有一座土地庙，供奉着土地爷塑像。土地庙坐西面东，高约1.4米，长不足2米，可称得上缩微建筑。该庙全部用砖砌成，上面覆盖合瓦，没用一截木料却能封顶，让人啧啧称奇。小庙如此精致，人们却说它长九间，宽九间，共有九九八十一间房。其玄妙之处，一时难以定论。早年间，人们要到土地庙给小孩挂锁子，祈盼孩子无病无灾，身子骨扎实。挂的锁子有两种，富裕人家在金铺银铺给小孩打制长命百岁锁，经济条件差的人家就用小红绳儿串起铜钱挂在小孩脖子上。

　　村中间偏西一点也曾有老爷庙和真王庙，坐北朝南，前廊后厦。因庙前有一座用条石、青砖垒砌的四米见方的庙台，故而人们只说庙台，反倒不说庙名了。逢年过节演戏时，人们在庙台上围起篷布成为临时戏台，戏台口朝东。平日里茶余饭后，人们喜欢坐在庙台上乘凉、游戏、侃大山。

　　土城里原来有两口古井，靠南边的古井叫作南井，村中间偏东的古井称为东井，养育了祖祖辈辈的土城人。上世纪80年代，自来水进入村民家里，古井自然废弃。南井的井口已经用硕大的碾盘盖得严严实实，东井的井口盖上了条石。前些年村里修路，主持施工的人看井口高出路面，影响施工，不由分说让人填埋了一口井。古井填埋后，邪乎事也就来了。本来身体很棒的包工头，不久却突然故去，此事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军都故城文物保护碑

　　我东奔西走地游罢土城，非但没觉得累，还感慨颇多。土城，历经两千多年的沧桑岁月，遭遇过血腥的战乱和无情的雨雪风雹，雄伟挺拔的周长近四里的城墙仅仅幸存三段残垣。

　　东南段土城墙长约131米，高4米多，底宽6米余。古代城墙体积庞大，为了坚固，全部筑成底宽上窄的梯形体。据说城墙完整时，底部的宽度有三间房那样长。土城墙如巨龙般横卧在小河西岸之上，隐身于茂密的植被内。在城墙的豁口处，树根紧贴着裂缝直插入地面。而从豁口伸向南北两端的城墙渐行渐矮，戛然止步。

　　西南段土城墙长约35米，高4米余，底宽6米多。民国时期，这段残城墙向南向北还各有一大截，上面修了一南一北两座炮楼，间隔三十多米。城墙顶上能建炮楼，足见墙顶之宽大。在平原地区，建在城墙顶上的炮楼更是耀武扬威。突兀高耸的土城墙西邻流经村边的亭子庄河，两千多年不离不弃，共同见证着土城的兴盛衰败，见证着世代村民的勤俭善良，见证着传统文化的源远流长。

　　村口偏西的北城墙最短，长约5米，高近3米，底宽5米余。此段城墙得以幸存，一位老人功不可没。那是在2001年，村委会决定铲去城墙土垛，填平村北口西侧的坑洼处，以便安装健身器材。董家院门口朝东开，距离土垛仅有两三米远。乡村的老人讲究宅院风水，通常要在院门以里或者院门之外垒砌影壁，既能阻挡住从院外进来的煞气，又能保住院内的财气不外泄。那天，董家八十多岁的陈宝琴老太太昂首挺胸挡在推土机前面，说什么也不让司机推倒土垛。任凭村干部几番相劝，任凭其亲属陈述利害关系，老太太仍是立场坚定、寸土不让。千年残垣土垛岿然不动，成为董家院落的天然影壁，更是不可多得且无法复制的珍贵文物。按照眼下时兴的话讲，绝对应该为当年陈老太太的壮举点赞。

　　2003年7月，昌平区人民政府公布军都故城为文物保护单位。2004年7月，昌平区文化委员会在陈老太太保护下来的北城墙遗址旁竖碑纪念。

　　构筑在台地之上的土城，曾经被河水环绕，省去了本该设置的护城河。辛店河水流经城东，水流量不大称作小河；亭子庄河水流经城西，河水清澈见底。东西二河在城南汇合，浩浩荡荡流奔沙河。约在二十年前，上游地区平整土地，滔滔奔流的亭子庄河竟然断流，憾失一景。

　　遍观土城残垣，笔者心中喜忧参半，心生纠结。

　　天公作美，三段残城墙上长满了榆树、山桃、荆条、圪针及叫不上名的荆棘杂草，无一不在尽职尽责地保护着土城墙。可是，倘若任由树木生长繁殖，其根系早晚要胀破土层、撑裂土缝，久而久之，不免危及墙体的安全。亟盼有关部门兴利除弊，保护土城古墙延年益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