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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山樱桃沟里一处山谷出过不少“经典”,曾先后住过两个退翁

2020年07月16日

谨以此文纪念孙承泽写作《庚子销夏记》三百六十年。
北京西山的樱桃沟里有一处山谷,名退谷,冈阜回合,竹树深蔚。退谷里建有一座别墅,三百年间,这里曾经先后住过两个退翁,一个是明末清初的孙承泽,号北海,又号退谷,别号退翁;另一个是清末民初的周肇祥,也有一别号退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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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翁亭
孙承泽是山东益都人,益都古时曾为北海郡,故孙承泽自号北海,又或取意《庄子·秋水》:“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而他的另号退谷、退翁,则更是沾濡了庄子齐物论的况味。
别墅取名“水流云在之居”,语见杜诗“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别墅筑于一高台之上,乔木荫之,可尽揽林泉之胜。山涧对面,便是一座退翁亭,相传原为孙退翁所建,据说孙退翁也曾镌有“退谷”二字,却久已阙如,亭柱上只见得周退翁题写的一对楹联,出自唐朝王维的《终南别业》:“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小亭翼然,亭前水可流觞,似可让时光浅浅倒流,若有遗世之感。
清初顺治十年,吏部右侍郎孙承泽从朝中退后,归隐退谷,造室著书,《四库全书》便著录了他在山中二十三年间写下的二十三部著作,涵盖了史志、经学、风物、艺术,堪称一代名流大家。如今,当我揭开他的书页,依然能观到他的纸间山色,听到他的笔底风声。
民国七年,周肇祥买下了这座别墅,成为退谷的新主人。周肇祥曾做过湖南省代省长,后来履职古物陈列所所长,又担任中国画学研究会会长,精通文史鉴藏,尤好翰墨丹青,是一个饱学之士和金石书画大师。
或许是追慕久矣,周肇祥偏偏去买了孙承泽住过二十多年的别墅,也在里面住了二十多年,而且,也给自己起了个“退翁”的雅号,仿佛,两三百年前的孙侍郎真的浑然附体了?当然,这不过是寄托了此退翁对彼退翁的悠悠之思。
在昔日孙承泽的别墅里,周肇祥读尽了孙承泽的著述:《天府广记》、《春明梦余录》、《九州山水考》、《庚子销夏记》、《闲者轩帖考》、《法书集览》、《砚山斋墨迹集览》、《元朝典故编年考》……
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周肇祥也写下了诸多的书稿:《东游日记》、《鹿岩小记》、《寿安山志》、《宝觚楼金石目》、《琉璃厂杂记》、《重修画史汇传》、《退翁墨录》、《辽金元古德录》……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这些记叙史地风物和金石书画的文字,真可读作孙承泽的续笔和遗篇。不用说,周肇祥沾溉于孙承泽既久,以至两人竟有那么多的相投和相似,或曰:两个退翁,一脉相承,一气相生;真若:两个时年,一川烟雨,一轮风月。
然而,踏遍红尘四百州,几多风月是良俦?周肇祥仰望天际,却只见,1660年,那个庚子年的夏天,孙承泽写下了书画名著《庚子销夏记》,才真正是水流云在,风月无边。于是,退翁亭前的流觞之水,回塘曲涧,便潆洄到了1660年。
1660,庚子年,并无大事发生。尽管清廷在四月便颁下迟报灾情处分例,全年却没有大的灾情。只是那个夏天,久旱不雨,奇热无比,竟连最为清凉的退谷里,“林居始觉有热意”。
这一年,孙承泽六十九岁了。蒸灼之下,向来心性清澈的他都已感到烦热,朋友也都不见了。孙承泽笃信佛道,却连半山不远处的广慧庵也去得少了。这个广慧庵,本是个清修之地,后来也被周肇祥一并买下了。
古人消夏,竟如修心,静能生慧,静中生凉。宋代诗人杨万里便赋有一首《夏夜追凉》诗:
夜热依然午热同, 开门小立月明中。
竹深树密虫鸣处, 时有微凉不是风。
孙承泽的微凉也不是风,是静如止水的心境。在《庚子销夏记》中,孙承泽记叙了他的夏日作息:黎明即起,译注易经,读解古诗,校订书稿,其间烹茶啜茗。若倦乏了,则取古柴窑小枕偃卧小憩,歇息之后便出户登上高台,望郊坛烟树,倘徉少许。然后回到书房,取出所藏书画名迹,反复详玩,尽领其致,烟云过眼,聊以避暑。
这样一个清初文人的生活状态,精致而雅逸,品超而斯远,孰不向往之?只是,我有一事求证,孙承泽的那只古柴窑小枕,莫非是五代周世宗柴荣的柴窑所制?虽然柴窑的记载最早见于明代曹昭的《格古要论》,并被列为各大名窑之首,但世不一见,莫衷一是,竟出现在了庚子年的夏天,确是令人称奇!
我又想到,周肇祥曾任职古物陈列所,又精研古物经年,不知与古柴窑有无机缘巧合?紫禁城的风月之下,可曾闪过古柴窑的吉光片羽?
然而,不管古柴窑如何说法,但身处古物陈列所的周肇祥,一定会与浸淫于书画碑帖的孙承泽,有着某种隔世的交集。
古物陈列所原为故宫博物院前身,1914年在文华殿和武英殿设立,藏有皇家文物20万件。周肇祥出任第四任所长,上任后即成立鉴定委员会,对古物进行全面鉴别,并主持编辑了《古物陈列书画目录》。
孙承泽一生中收藏了大量珍贵的古代书画和碑拓墨本,或可推想,在孙承泽的身后,如果他的部分文物旧藏最终能够流进清宫,便有可能归藏古物陈列所,并被编入《古物陈列书画目录》,从而成为发生在周肇祥身边的故事。
1660年,孙承泽在退谷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夏季。有趣的是,夏日读画,孙承泽从自己的藏画里,专拣那些画面清冷之作,仿佛是读画入境了,便真的可以潜入画幅,冰凉沁骨。
这一日,孙承泽刚刚看过几卷法书碑帖,稍事歇息,又取阅了李成的《寒林图》,“暑月展之”,“令人可以挟纩”,是说画卷里真有寒意阵阵袭来,观画还要披上棉衣方可呢。
李成,五代宋初画家,生于营丘,人称营丘。北宋的米芾在《画史》中称李成为“古今第一”。《寒林图》是李成最重要的代表作,古木夭矫,雪天凛冽,气象萧疏,烟林清旷。清代名家王玖有诗赞曰:“营丘李夫子,天下山水师。放笔写寒林,千金难易之。”
佇立霜天寒林之下,李成一定是读了李白的《菩萨蛮》,诗笔成画,画境成诗,方画出了眼前萧落的诗景: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烟如织,伤心碧,如此的佳词,才是李成《寒林图》的画幅上隐去的诗题。
李成醉心寒林,另画有一幅《小寒林图》,长松亭立,古柏苍虬,细草荒榛,寒梢万尖,也是传世名作;又画有一幅著名的《寒林平野图》,平远暮林,寥落清渺,寒蝉凄切,骤雨初歇;李成甚至还画过一幅《寒林骑驴图》,古松凌云,疏木萧森,深谷空响,荒寒幽寻,而那驴友莫不就是李成自己?
除了这一幅《寒林图》,孙承泽还曾收过落款李成的另一幅《寒林图》,然“稍乏天韵,疑是元人临本”。据悉,美国弗利尔美术馆也藏有一幅款识为李成的《寒林平野图》。
李成身后,北宋的另一个大画家范宽也画了一幅《雪景寒林图》,高山突兀,古木结林,雪色平铺,萧索寒凝。孙承泽说范宽作画,初学李成,又学荆浩。范宽与李成俱是北宋初期山水画的代表画家,双绝天下。从此,李范二人的萧寒笔墨,便成为历代寒林图的描摹祖本。虽然五代的董源先已画过一幅《寒林重汀图》,但此图落墨在洲渚重汀,溪流平远,因而本是一幅江南水景图,所以王玖便说:“唐以前无寒林,自李成范宽始画。”
……薄薄冥冥,孙承泽收起画卷,走出书房,拄杖看山,望林间景趣,月色清远,木叶尽染,风烟弥漫,映在眼前的,却还是李成的《寒林图》。
孙承泽不知,在他的背后,在大清王朝的平阡远陌的尽头,周肇祥的一双时光之眼,正慢慢移过古物陈列所展陈的《寒林图》,默默地注视着他,如昨夜星辰。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或可再加上一句:寿者乐园。在退谷建园的寿者孙承泽,便是当然的山水园艺师。不过,孙承泽更喜爱的却是倪瓒笔下的狮子林,入藏了他的《狮子林图》,日日观之,处处游之,沉浮于水墨之间。
倪瓒,号云林子,元代最著名的山水画大家,名列元四家,擅画幽林疏落,旷野清远。天下的文人墨客莫不尊崇倪云林,文徵明的父亲文梁就是因为耽迷于他的《秋山雪霁图》,遂建一怀云阁,又改名文林,撷取“云”、“林”二字。文徵明的画馆也承袭父意而挂匾停云馆,又因循倪云林的《狮子林图》,画了一幅《拙政园图》。
孙承泽也是对倪云林最为偏爱,甚至说,收藏家以有无倪画论雅俗。孙承泽自以为经眼其画最多,自然最有心得。他精心收藏的《狮子林图》,水木清华,户庭幽邃,傲世轻物,不污于俗,为云林得意之作。画中钤有孙承泽的鉴藏印章,那并非只是证明他已到此一游的签证,而是他的生命的殷殷落痕。
孙承泽太了不起,他还藏有倪云林的传世名作《六君子图》,并说倪云林的生平妙迹无如此图。图中所画松、柏、樟、楠、槐、榆六树,天真幽淡,寂寥超逸,行列修挺,疏密掩映,是为六君子,画上并有元四家之首黄公望的题诗:
远望云山隔秋水,近看古木拥坡陀。
居然相对六君子,正直特立无偏颇。
《六君子图》画有六君子,《狮子林图》却另画一君子。倪云林一生作画,据说从不写人,空林、空舍、空山、空水,在他眼中,莫非世间竟无真人君子?惟《狮子林图》里画有一诵经之人,岂非云林子之君子乎?
倪云林一生画出了太多的枯木寒水,《狮子林图》却是他唯一的园林画作。其时正值元季乱世,诸多文士避世入禅。倪云林也是悟禅之人,“逃于禅,游于老,据于儒”,就语出自他的《立庵像赞》。故尔,我猜想,画中的孤茕一人,或为邀他绘画的如海禅师,也有可能,那隐出的君子,其实就是云林子入禅的自画和自赏。
狮子林,建于元末,是苏州著名的古典园林,1373年,年已73岁的倪云林过游狮子林,曾赋诗一首:
密竹鸟啼邃,清池云影闲。
茗雪炉烟袅,松雨石苔斑。
心静境恒寂,何必居在山。
穷途有行旅,日暮不知还。
日暮不知还,倪云林又持之澹澹诗笔,对景造意,绘写了《狮子林图》:柴门梵殿,长廊高阁,丛篁嘉树,曲径小山,给狮子林留下了一幅殊可珍赏的历史原图。画中的图景是狮子林的临照,笔墨的气息却是云林子自家的天香。倪云林画《狮子林图》时,距他的离世已经不到一年。他终于要燃尽了生命的余烬,而以云林的残墨,给历史涂抹一纸别样的园林寒翠。
阅画日久,孙承泽却是已把狮子林,看作自居的退谷,又把画中廊庑间手持经卷的君子,视如平日诵经的自己,恍惚间,竟已觉得,此图是倪云林只为自己所绘,甚或就是自己的前世之笔。寿者孙承泽沉浸狮子林以至如此,谁说不是寿者乐园呢。
而此时,远在苏州城里的狮子林,在时光的斜照里,却已是逐岁蒙尘,日夜无隙而不知其所终。
《庚子销夏记》记有孙承泽所藏的十六幅北宋绘画,方才知晓,那些早已形成我们集体记忆的国之瑰宝,当年就庋藏在孙承泽的退谷里。然而,当我读罢《庚子销夏记》,心中却有一丝怅然。孙承泽明明藏有崔白的名画《芦雁图》,却未见书中有一字提及,莫非芦雁早已远离此地飞临别处?此情既久,或不可究,只知,民国时分,古老的芦雁便已掠过悠悠时空,雁落平沙,潜入了周肇祥的古物陈列所。
孙承泽饱览诗书,对书法颇有造诣,他曾写有书帖专著《闲者轩帖考》,也编纂过《研山斋墨迹集览》《研山斋法书集览》,更不用说,他一生中收藏了那么多最重要的法书名帖:《王羲之裹鲊帖》《王献之地黄汤帖》《陆柬之书陆机文赋》《孙过庭书谱》《范仲淹二帖》《苏轼苦雨诗》《黄庭坚松风阁诗》《米芾天马诗》《秦少游论书帖》《赵孟頫临绝交书》……
东晋升平二年,王羲之书小楷曹娥碑。孙承泽藏有王羲之《曹娥碑》的宋拓本,此本曾入藏宋高宗御府,弥足珍贵。孙承泽竟以此书喻为曹娥之美,静婉贞淑,如见其人,真可倾国,并直言要以此法度称量天下之书。孙承泽读帖那日正是初伏,天气蒸雨,数年来无此奇热也。他却说阅此帖殊觉清风习习,恰似赤脚踏层冰也。
读过《庚子销夏记》,我更想一睹孙承泽的书法神采了。只是不知何故,孙承泽的墨迹传世甚少,寥若晨星,又不知去何处找寻。
茫然若迷,古籍学家杨璐先生忽来一纸,原是孙承泽的尺牍《方蛟峰集璧帖》,竟令我有人生初见,见字如面之感。此帖出自《昭代名人尺牍》,隐约可见苏东坡的韵致和赵孟頫的笔意,风骨内柔,神明外朗,清和秀润,风韵绝人,虽不知其书之缘起,却已令我珍赏不已。在晦暗的光线下,孙承泽的墨书犹散发着沉郁的乌光,我看到,那迷蒙的光韵,依然摇曳着当年退谷的风月。
读孙承泽的夏日长文,我注意到他说,唐人书法中最令他心折者,惟有孙过庭《书谱》和陆柬之书陆机《文赋》。陆柬之所书脱胎于《蘭亭》,风骨内含,神采外映,字字圆秀,精绝一世。然而,当我观览全卷,才发现卷后附有赵孟頫、揭傒斯等多人的题跋,居然还有孙承泽的跋文,笔致圆润,神俊超逸,温厚精严,冲夷和易。如此踏破铁鞋,竟至不期而遇,见此邂逅。
后来,翻阅往年的拍卖图册,又偶然得知,在2006年的西泠春拍上,曾拍出孙承泽为《唐人临孝女曹娥碑》书写的跋文原迹。时隔数日,我竟又寻到孙承泽为宋拓《黄庭经》书写的一段跋文墨迹。《黄庭经》是王羲之的小楷书作,其法极严,其气亦逸,相传即为王羲之以书换鹅之经,有诸多名家临本传世。孙承泽的这一段跋文,也写得虚和圆融,跌宕流美,兴之所至,毫端毕达。此帖原为宋高宗玩赏之物,孙承泽称为“不世之珍”,说他每日清晨都要坐小窗下,旭光满室,开卷欣然。
此时,也是炎炎夏日,也是清晨时分,也是风影窗下,也是遥想故人,我观赏着这几帧如幻如影又如诗如画的罕世妙迹,忽而想到,孙承泽的存世法书固然少见,但是,在那个庚子年的夏天,他一定会在更多的历代书画法帖上,洇染上松柏掩映的斑斑墨痕,遗落下退谷溪涧的夕阳照影。
少顷,我看见,孙承泽从窗下起身,拈起毫颖细笔,展素落墨,又写下一篇诗题,起落转换,高下疾徐,潇洒古澹,优雅飘逸。
孙承泽虽然不是书画名家,但却是清初第一大书画鉴藏家,1676年,孙承泽离世,从此,他的书画珍藏便开始了远哉遥遥的飘零之旅,退谷別墅也渐渐成为一座空舍,多少年后,这座空落的房屋,连同经久不散的故人气息,也一同转给了周肇祥。
孙承泽的许多旧藏释出后,宛若高山落泉,曲泾流觞,又如一泄春水,滚滚东去,经过后世的层层递藏,代代传承,最终从退谷潺潺流进了紫禁城,成为清宫的御藏,并于民国时期归藏于古物陈列所。
当熹微的光线投进古物陈列所的窗棂,周肇祥正在窗下恭笔誊写《古物陈列书画目录》,只见孙承泽旧藏的书画均已编录在册,尽是李成、荆浩、倪云林、吴镇、董其昌等人的诸多画迹,更有陆柬之书《文赋》、孙过庭书《书谱》、崔白的《芦雁图》、李公麟的《摹韦偃牧放图》、黄庭坚书《松风阁诗》、赵孟坚的《水仙图》、钱选的《山居图》、赵孟頫的《枯木竹石图》。
而在古物陈列所的窗外,风雨潇潇,清尘彯彯,篁筱怀风,群鸦落遍。本是空寂的院落里,却不时传来一阵阵喧响。
1933年,故宫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文物南迁。周肇祥在中南海成立了北平市民众保护古物协会,自任主席,通电全国反对故宫文物南迁,却遭秘密逮捕。与此同时,19557箱故宫文物悄然启程,舟车南渡。
多年以后,一万余箱文物运回北京,2972箱文物运至台湾,2221箱文物滞留南京。孙承泽的旧藏书画,大多都已渡海去了台湾。周肇祥望天徒叹,又望洋兴叹。一部大清三百年的书画传奇,到此戛然而止;两个退翁的退谷风月,从此黯然无光。
周退翁拱手他身前的孙退翁,而孙退翁却不见他身后的周退翁。“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欧阳修的一首《蝶恋花》,说尽了两个退翁的书画因缘,却写不尽一迳退谷的山林遗墨,空谷余音。
孙承泽生前,他的重要著述大多没有刊行,连《庚子销夏记》也只有抄本。也许,他的一生只要拜观古人的书画,顾不上整理故纸,更没有闲心去吟风弄月;他的一世也只要欣赏心中的山水,并不在意门前的苍苔,哪怕自己跌滑在地。
时隔六个甲子,也是庚子年的夏天,我刚刚读完《天府广记》,又去读《庚子销夏记》,晨读过,夜读过,晴读过,雨读过,却已记不清,又曾多少次被震撼过,感动过。我震撼,是因为如此历历的旷世名迹,却原来都是出自孙承泽的退谷;我感动,是因为那么满满的鉴藏箴言,却原来都是写自孙承泽的一个骄阳似火的夏天。
孙承泽择山而居,居山观画,不知他是以山观画,还是以画观山,只记得他曾有一妙喻:北望退谷,绿荫掩映,竟如董源巨然的妙画悬挂在山壁之上。欧阳修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却原来,退翁之意不在山,在乎书画之间。书画便是孙承泽的山水。
在那个庚子年的夏天,当孙承泽把退谷书屋的276件书画碑帖逐一展读,并记入《庚子销夏记》时;
在这个庚子年的夏天,当我的手指一页页地翻过孙承泽鉴赏这些名迹的文字,并拂去历史的尘埃时;
当山谷回荡着三百六十年间清脆的莺啼,又悄悄隐于沉寂时;
当天空摇落下整整六个庚子绚烂的光影,又渐渐归于暗淡时……
我便读出了一首庚子之夏的漫漫长诗,在无边的风月之际。
(写于2020.6.12,庚子之夏)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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